第467节(3 / 3)
在以往恐怕就要在马背上或是车厢内叫骂几句了,可今天几乎人人都兴致勃勃,毫无疲态。一些个早朝前有在车厢内点灯读书习惯的臣子,心不在焉翻动书页,时不时撩起车窗帘子查看地址,或是直接跟马夫开口询问还要多久到达。
门下省左散骑常侍陈望的宅子所在街道,街坊邻居都是离阳王朝一等一的勋贵王公,除了他的郡王老丈人,还有像燕国公高适之、淮阳侯宋道宁这些退居幕后多年的离阳大佬,他们的沉默,并不意味着他们丧失了影响朝政走向的话语权。
天未亮,这一大片府邸处处灯火辉煌,奴仆早已备好车驾,一位位身着紫黄的王侯公卿陆陆续续坐入马车。在这条车水马龙中,陈望的那架普通马车难免稍显寒酸,但是在一个转角处,前头那辆本该先行拐入大街的一位侯爷主动让人放缓速度,为陈大人的马车让路。陈望轻轻掀起侧帘,那位养尊处优故而年近五十依然没有老态的侯爷,看到陈大人跟自己点头致意的时候,老侯爷笑着回礼,放下帘子后,捋着胡须,既有跟左散骑常侍打上些许交道的洋洋自得,心底也有唏嘘后悔,当年先帝从赵家宗室和公侯勋贵中拣选女子婚配给陈望,他有个孙女本来是有希望的,只是当时只想着跟一位权贵国公爷攀上亲家关系,如今回头再看,虽说得偿所愿把孙女送入了国公府,但是相较陈望这位货真价实的“乘龙”快婿,真是亏大了。
燕国公高适之和淮阳侯宋道宁是至交好友,奇怪的是门当户对的两家竟然没有任何亲上加亲的联姻,真说起来,燕国公晚年所生的高士廉高士菁兄妹,放在太安城都是相当出彩的年轻子弟,而淮阳侯子女众多,又属于倒吃甘蔗节节甜,因此照理说即便不是嫡长子女,与高家兄妹年龄相当的那几位宋家男女,若是成亲也不算就是如何高攀了燕国公府。
今天燕国公和淮阳侯不但都要参与早朝,而且还共乘一辆马车,车厢宽敞,尚未入冬,国公爷高适之就让人添了只精巧小炉,焚香取暖皆可,这是为了照顾早年染寒的好友宋道宁。
宋道宁眯眼打着盹,高适之轻轻弯腰,动作轻柔地挑了挑炉火。
宋道宁睡眠极浅,很快就睁开眼。
高适之看到宋道宁投来的视线,问道:“有话想说?”
宋道宁默不作声,眼角余光瞥了眼他们和马夫之间的那张厚重帘子。
高适之又问道:“你家那位老马夫终于也自行请辞了?”
入秋便惧冷的宋道宁伸手拢了拢领子,轻轻嗯了一声。
高适之笑了,“既然如此,为何还不敢畅所欲言?”
宋道宁脸色淡漠,“经过这么多年,习惯了。”
作为患难兄弟的高适之心有戚戚然,轻声感叹道:“这么说来,还要感谢那个一刻不愿消停的年轻藩王,否则陛下就算有心撤走赵勾,也绝对没有这么快。”
宋道宁嗓音沙哑道:“一开始,我对先帝此举是有怨言的,这么多年下来,反而心安。说实话,以往偶尔出行,明知道有个先帝眼线盯着,其实也没什么不自在的。现在陛下撤走谍子,高兄,你觉得如何?”
高适之冷笑道:“宋老弟,我高适之又不是官场雏儿,当然是跟你如出一辙,不自在,很不自在。还不如双方其实心知肚明,只要不捅破窗户纸,就能相安无事。现在倒好,明面上走了个马夫,是不是府上就会暗中多个仆役婢女?”
一向在太安城以木讷寡言著称的宋道宁笑意玩味,“高兄,你是否因此便觉得陛下气量不如先帝?”
高适之皱眉道:“你不觉得?”
宋道宁摇头道:“陛下此举,在我看来,不是想要让咱俩为此感恩戴德,陛下不至于如此浅薄,无非是给了你我一道不需要宦官代劳的密旨罢了。你若是不谙深意,接下来的那场盛宴,就没有你的座椅了。”
国公爷顿时神情凝重起来,问道:“此话何解?”
宋道宁缓缓道:“自祥符元年起,京城官场风云变幻,让人目不暇接。诸多起伏,不是几个人的官场升迁那么简单,文官方面,北地彭氏为首的士族开始迅猛崛起,以卢庾两氏领衔的江南士族突然崛起又突然沉寂,青党死灰复燃,翰林院从赵家瓮独立出去,等于跟三省六部彻底撇清,新任翰林院学士是根正苗红的天子门生,出身普通士族,和张庐以及江南两辽两大世族都无太大关系。六座馆阁的设立,亦是从三省六部分权之举。武将这边,暂时不说老旧两朝藩王,就说最近几年在京城进出过的人物,之前的兵部侍郎许拱唐铁霜,蓟州副将杨虎臣韩芳,重返广陵道大权在握的宋笠,以中坚将军李长安为首获得提拔的七位京畿实权武将,还有刚刚入京的董工黄田综和韦栋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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