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一(1 / 4)
年初二的早晨,两人正吃着早饭,准备去巡视林场。
五个男女知青,带着两个农民,衝进院子,拉他们去批斗。
知青们不顾嬴洛开枪威胁,扫荡了林场小屋,拿走了成舒那本笔记,剪坏了她只穿了一次的花裙子。
一路上,她走得辛苦,成舒几次想来扶她,被踹到雪地里,又开始咳嗽。
她不敢再争辩,攥紧了自己被拉出门时,顺手带着的白色小药片,趁红卫兵不注意,藏到头发里。
説不定到了村里,乡里乡亲的,总不至于真把他们赶尽杀绝,要是在林场被人打死了,那可真是埋上一千年一万年也没处喊冤。
走了两个小时到山下,天已经完全亮了,但仍是昏黄一片——一场雪又要来了。
村委大院里,贴满了大字报,红红的纸张随西北风翻飞,弥补了过年忙于武斗,没来得及张灯结彩的遗憾。
“来了!”红五类领着一帮游手好闲的农民青壮年,有的是贫农,有的是中农,向押送他们的人招呼。
“江青”站在一边,手里拿着红宝书,皮笑肉不笑:“还没问个明白,不能随便给人扣帽子。不能冤枉好同志,也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反动派!”
嬴洛眼尖,一眼揪出躲在农民们身后的圆圆脸小魏:“是你造谣的?你他妈不好好过年,也不让我好过?”
小魏头上的两把小刷子瑟瑟发抖,她那双熊猫眼盯着脚尖新做的红棉鞋,一言不发。
“护林员同志,魏同志实名举报右派分子成舒反革命流氓罪,举报你犯了资本主义的多吃多占罪。”“江青”清了清嗓子:“冯长根同志,你去喇叭里广播,下午三点开批斗大会,这个时间前,务必询问明白!”
既然如此,如果按照舅爷当时那样,只要什么也不认,两个人一口咬死,就能熬过去这一遭,顶多聼他们喊两声,没什么大不了。
她憎恨地瞪了一眼小魏,小魏仍旧低着头,脖子缩得更短了。
她又看向成舒,可气的是,那人竟然也扭着头不看她,害得她什么也交待不了。
不行……不能让冯长根儿去欺负他。嬴洛脑子赚得飞快,向冯长根儿吐了一口唾沫,冯长根儿扬手给了她一巴掌,却并不审她,反而抖了抖嘴角长毛的痣,站到成舒那边的批斗队伍。
成同志,你要相信自己是清白的。”她不得已説了一句,青年那股倔脾气又上来,一言不发,任由其他人拉扯。
北风越刮越凶,他们被分别带向村委三间办公室中的东西两间。
“江青”坐镇正中,当阎王爷,一个矮瘦的女知青当“马面”,另一个高壮的男知青当:牛头”,她身后站着两个农民青年,压着她,不让她动弹。
“根据魏同志的举报,你利用孤儿身份,博取冯继荣的同情,走封建主义裙带关係当护林员,你有没有什么异议?”“江青”兴致不太高,喝了一口搪瓷缸里的茶叶,开口了,声音像癩蛤蟆叫。
要是能一枪打爆她那吃肉太多,鼓起来的腮帮子该多好。
嬴洛看了一眼窗外昏黄的天,心想,舅爷,我可要对不起你了:“当时护林员是冯继荣直接分配的,我那时才十四,父母死得早,家里又没有地了,不得不混口饭吃。”
“江青”点点头,示意马脸女知青记下来她的答復。
“十二月份的时候,冯继荣曾开车生產队的卡车送你去县医院,虽说你是护林英雄,但此事影响不好。”“江青”拖着她那慢慢悠悠的唱戏调调,说:“还是要改造。”
“改造什么?”
“林场的事,另有人接替你。你就住在嬴招娣的家里,和她一起种地挣工分。”“江青”显然有些不耐烦,托了托眼睛:“还有什么异议?”
嬴招娣,是她的姑婆。她环视四周,这些人脸色铁青地像给死人烧的纸扎,哪儿还有什么异议的馀地?
她跪得双腿发麻,想动弹一下,却被死死按住。她抓住最后一綫希望,向“江青”提问:“请问干部同志,谁来接替我?”
干部撇撇嘴,似乎也不是很满意自己的安排:“冯长根儿和魏青青夫妇。”
好家伙。嬴洛艰难地嚥下这口气,说:“审问明白了?那我走了,给姑婆包饺子去。”
“説话!哑巴了?”
“説话啊!这是什么?你写的什么东西!”
打駡的声音随西北风传来,撞得木门咚咚响。
嬴洛决心不能坐以待毙:“既然右派分子犯了流氓罪,那我这个苦主要和他对峙,问问他怎么流氓的……”
话音未落,房间的门被推开,一个脸生的十五六嵗的知青,带着一阵风进来,和“江青”耳语了几句,“江青”一下子兴奋起来,嘀嘀咕咕半分鐘,知青又欣喜地领命回去。
“江青”飞速在纸上写了点什么,把纸递给马脸。马脸上也浮现出意味不明的笑容。
难道……成舒为了自保,把他们的事儿抖落乾净了?嬴洛心里没底,一边给自己壮胆,一边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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