八斩刀(一)(2 / 2)
道:“来啦!”
她三两步走到玲玲面前,蹲下身来,这才看见她用来砸钟的并不是什么石子,而是银子!
绮罗:“……”
绮罗默默地摸了摸自己腰间挂着的瘪得像荷包蛋似的的荷包,一时间,无语凝噎。
这都是,什么世道啊?魔头都没饭吃了,小孩拿银子当弹子儿?
不行,把这山里的事给解决了,走的时候一定要狠狠地敲上一笔。
绮罗问道:“玲玲,你哪来的这么多银子?”
玲玲道:“从曹哥哥那里借来的。”
绮罗讶异道:“就他,看起来那么个穷酸样,这么有钱哒?”
玲玲道:“是啊。曹哥哥以前是货郎,去过好多地方呢,他前几年才回的村里,回来的时候赚了好多钱呢。他可有本事了,会给我带好吃的好玩的东西。”
嗯,在小孩眼里,给吃的给玩的就是有本事吧……
“货郎啊,我看他那样,还以为他一直在这穷山沟沟里面长大的呢。”绮罗一抱胳臂,“没想到还是个有钱人。”
玲玲没再听她絮絮叨叨,自顾自地把银锭子丢出去,砸到青铜的钟上,发出了“铛——铛——”的清脆声响。绮罗忽然试探着开口:“玲玲,你……怕吗?”
“怕什么?”玲玲头都没抬。
“唔……就是……”绮罗舔了舔嘴唇,“随便什么都行,你有怕什么东西吗?”
玲玲仰起头来,认真地思考了片刻:“怕我娘不在。”
“还有呢?”
“怕饿肚子。”
“呃,还有么?”
“……”
玲玲抬起头定定地看着绮罗,忽然问道:“你是不是想问我怕不怕普慈爷爷?”
她紧接着道:“我不怕普慈爷爷,但我怕他不回来了。”
绮罗一时间沉默了。玲玲自顾自地继续道:“你怎么跟其他人一样呢,你也怕普慈爷爷是不是?别人怕他,可我不怕。爷爷人很好的,我干嘛要怕他?”
是啊,干嘛要怕他?绮罗微愣地想到。
就因为他不是人?就因为他有着一张丑陋的蛤蟆皮?
披了人皮,他就被尊为高僧、大师,德高望重,一朝换回了蛤蟆皮,他就什么都不是了?就该受众人唾弃,如过街老鼠般人人喊打了?
佛说,众生平等。可众生自己对这个世界的评断,便是带了偏到骨子里的偏见的。
其实,不说这些村民,即便是她自己,难道就没有偏见了吗?在那个小山岗上,看见那蛤蟆精的第一眼,她不是也立刻就把它像成了害人性命的妖精了么。
有什么资格说旁人肉眼凡胎,她自己不也是一样。到头来,还没一个小孩子看得通透。
“铛——”又是一声,小小的一块银锭子,骨碌碌地滚到了绮罗脚边。绮罗随手拣起来,正要学玲玲一样,往那铜钟上砸回去呢,却在银子刚要出手的时候猛地一抓,将它又捞了回来。
她摊开手掌,怔怔地看着手里的银锭子,呆住了。
村里面的人都在绞尽脑汁地想着怎么才能找到那蛤蟆精,玲玲她娘则一个人在庖厨之中,看着锅灶。
“我怎么都觉得这事不对头,大师那么好一人,这中间肯定有什么不对的地方。”玲玲她娘一边烧着火,准备着众人的饭食,一边皱着眉头絮絮叨叨着。
她是在对着曹宁讲话的。
曹宁刚刚去砍了柴,此刻正帮她堆到了庖厨的角落里,放好之后,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,淡淡地答了声:“嗯。”
他没再多说什么,径自出了门,却迎面撞上了绮罗要进厨房来。
他便往左迈了一步,打算错身出去,却没料到绮罗也往这边迈了一步。他旋即又往右,绮罗却也往右迈了一步。
这可就不是巧合了。
他眉头微蹙,抬头看着眼前这个妖精:“……你又做什么。”
绮罗笑嘻嘻地道:“找你。”
“找我干嘛?”他有些不解。
“我来找你问罪的。”绮罗龇牙笑着,“你偷了我的银子。”
“……”曹宁一阵无语,他轻轻挑了挑眉,风轻云淡地道,“请问你的荷包里有多少银子给我偷?”
“唉,你这话就不对了,我银子少,可不代表没的可偷啊,你看。”绮罗说着摊开了自己的手,一小块长得颇有些磕碜但分量还挺足的银锭子卧在她手心里。
曹宁看见这银子,一瞬间面色微微变了,但很快又恢复如常。他轻吸了一口气,似是玩笑地问道:“你凭什么说这是你的银子,难不成天底下的银子你说是你的就都是你的了?它跟你姓了,还是长得像你?”
绮罗面上吊儿郎当的笑渐渐地收敛了,眸子里还有些浅淡的笑意,却不知为何让人觉得,有些咄咄逼人,像是能看透人心。
她道:“这天底下的东西的确不都是我的,可是印上姑奶奶牙印儿的,那就是姑奶奶的了。”
↑返回顶部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