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595章 北极转愁龙虎气,西戎休纵犬羊群(1 / 4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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西宁阖城上下已然惊慌失措。

城外出现的大军,身躯包覆着明晃晃的铁甲,手持长短不一的管状武器,长管子上还插着寒光闪烁的匕首,不少人推着看上去和手持铁管类似、却粗大许多倍的铁筒子,至少十来万兵力全面展开,旌旗如云、钢甲胜雪,便是西宁城外那亘古不化的雪山,似乎也在充满压迫力的兵威前低下了高傲的头颅,向那幅猎猎飞扬的金底苍龙旗伏首称臣。

这、这是哪儿来的军队?城墙外侧那座小小的铁匠铺子里,张遂明辛苦的挠着头皮,猜度着这支铁甲雄师的来历:

是西域某个新近崛起的国家吗?可就是花拉子模也被蒙古人灭亡很久了呀!

西夏的残部乘势而起了?若说党项人善于炼铁、锻造兵器,镔铁刀剑和瘊子甲冠绝天下,倒和这支军队精良的武器盔甲有些相似,可要是西夏党项的余部,为什么城头上那些党项族的老爷们如此惶急,连脸色都变做了煞白?

吐蕃?没有喇嘛教的经幡;大金?少了猛安谋克的苍狼旗……

张遂明少年时随父亲行走在川边青海宋、金、元、大理、吐蕃各国各民族之间,可谓见闻广博了,偏生眼前出现的这支钢铁劲旅,和过去记忆中的所有都不相同。

张铁头的眼睛一下子变得很亮很亮,他几乎压抑不住激动的心情,嘶哑着嗓子问道:“既然党项、吐蕃、蒙古、西戎都不是,莫不、莫不是北伐的王师到了?”

年轻人自生下来就成为了吐蕃头人的阿哈(奴隶),可以说受尽了人世间的辛酸,惟一能带给他希望的,就是父亲口中所说的江南繁华、四川天府,还有那必将前来吊民伐罪的王师。

在父亲口中,王师是战无不胜的,岳武穆在朱仙镇的大捷,虞允文在采石矶的胜利,张铁头早已耳熟能详,这些年来,他以无比的热切盼望着王师到来,所以在排除所有已知的异族军队之后,他自然想到了那支幻想中的王师。

张遂明因为劳苦而布满皱纹的脸上,露出了惨淡的笑容,儿子不知道,他却清清楚楚,西宁虽然地处偏远,总还是有商客前来的,早在数年前他就听一位长安过来的旅人说起,蒙元破了襄樊、下了临安,谢太后和小皇帝黯然投降……

大宋,完了,盼望中的王师,永远只能存在于幻想中!

最近这些年,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向儿子讲着那支战无不胜的王师,只是为了让儿子鼓起生活的勇气,哪怕他每讲一遍的时候,心都会又酸又疼。

几十年,这是几十年了,盼到西宁的头一支大军,却是叫不出名字的异族,张遂明绝望了,他不想再欺骗儿子——况且当那支军队进攻的时候,就会戳穿这种欺骗。

“儿子,对不起,爹爹骗了你整整五年,”张遂明握惯了锤子的大手放到儿子肩膀上,终于说出隐瞒了许久的秘密:“其实,其实大宋早已、早已灭亡了!”

张铁头年轻而强壮的身体顿时不受控制的颤栗起来,犹如秋风中的落叶,他转过头,眼神让年迈的父亲难受得心悸:“那么就是说,王师永远不会来了?”

父亲沉痛的点了点头,张铁头铁塔也似的身子一下子就矮了下了,蹲到地上伤心的痛哭起来,再也不看远处的军队一眼——无论党项、吐蕃还是什么西域番邦,都与咱们汉人阿哈风马牛不相及,不管他们谁打胜了,咱们还是阿哈,主人之间的战争,和奴隶有什么关系呢?

年轻人刚才还火热的一颗心,沉入了绝望的深渊,变得冰冷……

惊天动地的炮火声响起来了,城墙上下夯土和砖石飞溅迸射,张铁头像失去了魂魄似的不知道躲避,还是张遂明拖着儿子,父子俩躲到了铁匠铺后面的低洼处。

张遂明头上被迸飞的砖石砸了个指头大的血口子,不过这点小伤和心头的疼痛相比,就根本微不足道了。

看着儿子失去了光彩的眼神,张遂明就是一阵椎心刺骨的难受,儿子漠然中带着抱怨的眼神,仿佛是在说:与其做阿哈一辈子生不如死,在乱军中做个无头鬼又算得什么?父亲你这又是何苦来哉!

张遂明苦笑着,或许不应该告诉儿子汉地的那些事情,不应该教他认字,否则就像那些浑浑噩噩的吐蕃阿哈一样,一辈子辛苦劳累做牛做马也不知道反抗,闲下来就摇转经筒祈求来世不做阿哈托生富家,也是一种简单而没有痛苦的生活,就像被人驯养的牛马一般,无知,也就没有了痛苦吧。

震天的炮火,却和幻想中的王师没有一点儿关系,父子俩绝望的抱头痛哭起来。

可幸福就是来得如此突然,当那支铁甲雄师于炮击后发起冲锋时,张遂明一把推开儿子,不敢置信的看着远来的大军,俄而双膝跪地,激动至极的将地上枯黄的草茎一把把揪起来,眼中早已是热泪盈眶:“王师,天呐,真的是北伐王师!”

张铁头远望东北方,年轻而强健的心脏以前所未有的力度将血液压到血管中,太阳穴突突直跳,视野早已变得模糊不清,但他的耳朵清清楚楚听见,那支军队在冲锋时喊的口号:

杀虏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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