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446章 多收了三五斗(1 / 4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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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暑日、割稻忙,临安府钱塘县辖下,钱塘江北岸的大片天字号水田里,沉甸甸的稻穗儿压得秸秆弯了腰,金灿灿的稻田一眼望不到边。无数衣衫蓝缕的农夫就呵着腰杆、弯着背,抢着赶着收割水稻,密密麻麻的人头在稻田里起起伏伏,就像一群一群辛苦工作的蚂蚁。

唉~这样的日子,和蚂蚁有什么区别呢?干了一辈子农活的崔世安叹了口气,抬头看了看天,火辣辣的日头晒得人头晕眼花,好像全身的油都快要被它烤出来,变做人肉干儿似的;又低头看了看地,自己的汗珠从下巴颏一串串往下落,吧嗒吧嗒滴到泥土里,溅不起半点浪花。

崔世安刚刚年界不惑,常年超负荷的劳动,给他的额头刻上了深深的印痕,让他的眼珠变得昏黄,皮肤也像大旱中的土地那样龟裂开来,便是说年过花甲,只怕也有人相信。

老崔还记得自己小时候,乡下人的生活可不是这样的,那时候租子比现在轻、土地比现在多、赋税比现在少,吃饭是完全不愁的,闲暇时节,水塘里有鲜藕、湖里有甘甜的菱角,富春江中肥肥大大的鱼,钓上来白煮都能香掉舌头……

“老头子,发什么愣?我都要赶过你了!”老婆子的喊声打断了崔世安美好的回忆,他苦笑着答应一声,捶了捶酸痛难忍的腰杆,弯下腰继续割稻。

刚往前走得几步,老眼昏花看不清地面,一脚踩到了块尖利的小石子,登时疼得钻心,啊呀一声大叫,坐倒在地。

草鞋早就破烂不堪了,底子快磨得光了,抵挡不住踩踏的力道,尖锐小石头差不多嵌进了脚底板,崔世安忍着疼,咬牙将碎石拔了出来。

二十年的结发妻,见当家人坐倒,老婆子赶紧快步跑上来:“当家的,怎么了?要不,剩下的稻子都让我割了?”

“那哪儿成?爷们不动手,妇道人家打主力,不是让别人笑话咱们老崔家没人了吗?”崔世安一边说,一边瞧自己脚底板,幸得磨出了老厚一层茧子,这下还没有扎破,只是青肿了一小块。

把破烂不堪的草鞋重新套回脚上,崔世安又咬着牙干起来。只心头恍惚想起,二十多年前曾听读书人说什么治世农夫着丝履,似乎年青气盛的自己还想着接媳妇的时候,把布鞋换成丝履,哪晓得媳妇都从满头青丝变成白发老婆婆了,自己不但买不起丝履,甚至连布鞋都没得穿了。

“唉~世道不好啊!”崔世安低下头,像赌气似的刷刷刷割着稻穗。

微风把叹息传到旁边一片田里,领着几个儿子忙活着的郑老爹耳朵里,他也晒得快头顶冒烟脚心起火了,停下来直了直腰杆,喝了口坛子里被太阳晒得发烫的白水,边抹汗边说:“崔老弟,你道世情不好,总是比前些年强了不少,千百年来纳皇粮国税,大汉却不征粮了,这不是比过去好了许多?”

崔世安闷闷的道:“是不征税,依我看,征税倒还好些。”

老婆子听了这话,气得把镰刀一扔,回头骂道:“老头子,莫非发了羊癫疯?现在租谷那么高,不征税咱们才有个活路,要征税,只怕把你老骨头拿去熬油,也榨不出几文铜子!”

崔世安脖子一梗,两只眼睛鼓得像癞蛤蟆:“往年征税的时节,范老爷收五成租谷,这不征税了,租谷却提到七成五。依我看,收不收税都是那么回事,反正朝廷的阳光雨露,落不到咱们苦哈哈头上!”

郑老爹倒是公允得多:“话可不能这么说,朝廷免了税赋,是朝廷的恩德;范老爷加了租谷,是他为人刻薄。咱们穷苦人心头可得有本帐,一是一二是二嘛。”

另外一边田里忙着的人听了也道:“是啊是啊,如今朝廷不仅免了税赋,汉军比两浙范家军那是天上地下,买卖公平、说话和气,小伙儿精精神神的,一个个看着就漂亮,还有大把军饷银子拿出来用,说句不欺心的话,人家吃饭买东西都大方,让咱们多落几个铜子!”

两浙是范家军家乡,俗话说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,烧杀抢掠的他们还不至于;但偷鸡摸狗、强拿强要、欺行霸市等等劣行,自然是免不了的。汉军则军饷丰厚、纪律严明,侵夺百姓是军中重罪,要上军事法庭审判的,哪个敢拿自己那份饷银和前程不当回事,去占百姓的那点便宜?

相反,汉军军饷丰足,每逢旬日、大节士兵们就揣着银币出营采买,两浙的农户、商贩都知道,这些人的银子最好赚,付帐再爽利不过了!

左边田里的马大婶大嗓门直咧咧:“我家要有个闺女啊,就是倒赔嫁妆嫁给汉军,也情愿!”

几位农妇顿时兴奋的议论道:“是啊是啊。对了,我听说汉军在城里设了招兵处,征召年轻人当兵哩,还有招工处,招去做工人,听说拿的工资也很不少哩!”

“我没女儿去嫁汉军,我也没儿子好去做工!”崔世安脸色黑得怕人,闷声不出气的割稻子,田间地头的欢声笑语顿时哑巴了。

唉~郑老爹看着崔世安的背影叹了口气。老崔本来有一儿一女,儿子跟张世杰张枢密去了焦山,死在了元兵刀下,殉国成仁;女儿嫁到常州,那年常州城破,全城人被鞑子屠了个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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